浮士德

《疯山》随笔

远在人类的古老先祖爬出蒸汽升腾的沼泽之前,那些存在就已经从无比遥远的群星之间来到了这颗年轻而原始的泥土星球。它们或是栖身在一望无际、平坦而广袤的平原之上,或是潜伏在绵延起伏、充满着神秘的群山之间,或是在深邃、幽暗而寒冷的大海之中来回游弋;或是在浑浊、炽热而翻腾的空气中颔首低眉。它们不仅曾以和如今的地球主人—人类相差甚远的奇异形态行走于史前时代的天空之下,更是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地球的未知角落留下了宏伟而奇诡的断垣残壁,留下了无数潜藏在阴影之中的可怖奇迹。它们早已在无数个世代之前隐匿起来,因为那无法阻挡的风云变幻早已将它们放逐进历史的安全阴霾之中。尽管如此,它们的残影依旧以文字、图画和其他形式在人类之间代代相传。愚钝的肉质大脑无法参透那隐藏在时空之后的奥秘,但是无穷的宇宙依旧在向这个世界张开它漆黑的大口,且未曾闭上过。

距今约五亿年前,也就是遥远得难以想象的古生代,原始生命的种子由自天外而来的桶状生命体撒下。它们挥动宽阔的膜翅从空中降下,向这个世界展示它们以五为基数的完美对称结构。海星状的头部生长在数英尺高的庞大桶状躯体上方观察下界,犹如海葵的柔韧肢体强有力地蠕行在新生的土地之上。那时,它们来来往往的身影随处可见,而它们那依照严谨的数学原理建造的宏伟城市也渐渐在大地上铺展开来。耸立的高塔与楼阁凭借自己拔地而起的花岗岩身躯睨视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年幼山峦,直插云霄;数以亿计的这些生物或走或滑翔地往来在亭台楼阁之间架起的,雕梁画栋的巨石桥梁之间。巧夺天工的拱形建筑、强壮而驯服的原生质生命体以及这些智慧的造物者遍布远古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正是它们留下了那些在今天依旧依稀可见的古旧痕迹。

它们安稳地栖居在那烟雾缭绕、大雪纷飞的寒冷极地,极富暗示性的雕花石块与笔直耸立的方尖塔毫不畏惧地面对着席卷而来、永不止息的狂风暴雪;它们细心地勘探在那深邃寒冷、充满未知的无尽海洋,那具有透视力的五只独眼与翻搅海水的海葵肢体不失风度地向那险象环生、冰冻刺骨的黑暗宣告征服者的身份。它们俯身,它们抬首;它们会晤,它们独行;它们征服,它们创造;它们生存,它们覆灭。地球漫长的岁月终究埋没了它们最后的惊鸿一瞥。更多更多的,自天外而来的群星子民取代了它们的位置。

五亿年荏苒,竟曾不及以一瞬。辉煌落寞,仿佛未曾有。不论诞生死灭,但见群星摇曳;无有弱肉强食,且看苍穹高悬。

而在人类的世界中,永远有潜伏的恐惧(The Lurking Fear),有划破现实与梦境交界的蠕行之物,有横卧在恶臭漆黑棺材中的扭动蛆虫,也有于黑暗海床之下翘首等待的古老神明。这些远古世界的遗民曾经注视着,也许会永远地注视着人类的一举一动,并等待着仁慈而无情的遥远群星再一次将它们托向充斥着不可见之恐惧的地表。邪教徒在狂欢中忘我,而敏感者则在鸦片梦境之中哀嚎恐惧。

这一次是远古者(The Elder Things),下一次又会是哪一个?有两个人在谵妄中逃出了它们的废墟,而他们一辈子都会记得自己所见。在那遥不可及的疯狂山脉的最高点,又是哪位Magnum Innominandium留下了这样令人恐惧的奇景?

被诅咒的土地在梦境的朦胧中旋转着,而愤怒狂暴的海洋也不停啃咬着不见人烟的荒凉海岸。苍白的月亮下,没有一个人会明白这里终将迎来毁灭与更替。

于是我躲进致命的黑暗,在哪里只能看见现实世界的影子。

青铜小门向满怀迷茫的我展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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